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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静湖营地

第四章 静湖营地

静湖南北狭长而湖面宽广,原名镜湖,取其湖面光洁如镜之意,本是神国不可多得的一处美景。然而,自黑暗大战之后,一直流传着湖中藏有大型水生魔怪的传闻,确实也曾有渔民到静湖深处打渔后不知所踪。渐渐地人们不敢再到静湖中去,往来静湖两岸的渡船也越来越少了,静湖也终于改为现在的名字。站在湖边,依然可以欣赏它独有的美丽景色,但死一般的寂静隐隐给人一股肃杀的寒意。

在静湖以东六公里偏北的地方,有一处不大的城堡废墟,在那中间就是伊阿斯他们这次要去的地下城。这座地下城很早就被人们发现,人们驱散了盘踞在这里的野兽与不法之徒,于是这里成为第一座被人们探索开发的地下城,一般称它为第一地下城。由于暮光城主要是向西方河流两岸扩展,整个静湖以东地区都基本是未开发的茂密树林,只有地下城与营地周边以及两者之间的道路被冒险者开辟出来。

最初,冒险者们需要往返暮光城进行补给或疗伤,由于静湖已没有渡船,这几十公里的路途对伤痕累累的冒险者来说既困难又危险。由于静湖以东不属于暮光城的辖区,教团士兵与骑士团最远只巡逻至西岸的树林,这一带是匪徒与野兽横行无忌的灰色区域。后来,随着冒险者活动越来越多,一些聪明而勇敢的冒险者联合当地商人与工匠在静湖东岸建立了冒险营地。在冒险者的支持下,他们击退匪徒的劫掠,开辟林地,修筑围墙,在艰苦与危险的条件下坚持下来,站稳脚跟并发展壮大。如今营地已经从几个小帐篷扩大为面积十二公顷的小村庄,各类设施齐全,成为探索地下城的后方基地。

从南风城走陆路到湖东的冒险营地,大概有两百六十多公里,如果骑马前往的话,要么需要中间露营一次,要么就得快马加鞭地赶路。伊阿斯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考虑到阿文和铁锤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复原,决定午后从南风城乘船逆流而上,明早在河流向北转弯处下船上岸骑马,悠闲地完成剩下的一半路程。众人在酒馆休息一下,杜亚回到住处取回自己的行李和马匹,与其他几人在城外码头汇合。修莉取笑他冒险好几年了,身上也没什么像样的装备,杜亚则坏笑着说:“那都是因为南风城的姑娘比你热情太多了,哈哈。”惹得修莉又想抽飞刀射他。

乘船逆流而上比昨晚顺流而下要慢得多,下层甲板的水手们一刻不停地划着桨,一些河段还需要岸上的纤夫帮助才能通过。好在航行比较平稳,秘宝团一众站在甲板上聊天。杜亚又开始吹嘘他在库乌奇亚时的英勇战绩,“有一次大战,国王陛下御驾亲征,率领精锐部队讨伐叛乱部落。我们先锋队一千骑兵作为精锐中的精锐,奉命前插从侧翼突击。你们是没看见我们冲锋时那些蛮子惊恐的表情(其实在草原以外的国家看来,包括库乌奇亚在内的草原民族都是未开化的蛮子),没等他们调整好阵型,我们就举着弯刀冲了进去,简直像切菜砍瓜一样,一下就把他们的阵型打散了。那次战斗后,国王奖励我一大堆金银珠宝,还有好几个蛮子娘们,可惜后来都输掉了。“

杜亚说得兴高采烈,唾沫横飞,修莉则皱着眉头,越听越不耐烦。两个人从相遇开始就不太愉快。偏偏杜亚还有意去招惹修莉,凑到跟前问:“你说不愿入团,为啥又一路跟着过来啊?”“我去凑个热闹也要你管?说不定你们一发现龙鳞就被我抢走了呢。”“那我们可得提前提防着点儿了哈。”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地吵起来。其实大家都已经默认修莉作为秘宝团一员的事实,可能她出于刺客的职业习惯或其他什么原因而不愿正式表态入队,他们其实更关心修莉为什么而来。阿文为了龙鳞,伊阿斯为了上古魔法,杜亚为了钱和宝藏,铁锤只是跟着新主人,修莉呢?“也许她真的会在最后抢走龙鳞吧。”阿文偶尔也会这么想。

伴随着杜亚自吹自擂以及修莉时不时的出言嘲讽,客船缓慢的向中游驶去。铁锤喜欢静静地倚在船舷栏杆上看着流逝的河水,要么就是到下层甲板去和水手们聊天。水手们没有嫌弃他怪异的长相和蹩脚的语言,反倒教会他不少市井俚语。当铁锤嘴里蹦出那些神国下层人民常用的粗鄙词汇时,伊阿斯他们还真是大为惊讶,一直教他语言的修莉则哭笑不得。夜晚降临后,杜亚把带上船的烈酒喝个精光,回到船舱躺在地上就呼呼大睡。伊阿斯和阿文一起商量明天到营地后下一步需要做哪些准备。修莉做着一种看起来非常奇怪的体操,可能是刺客特有的修炼方法吧。铁锤把手里的战锤抛来抛去,似乎觉得其重量还不足以发挥自己的实力,看得水手们心惊肉跳。

又是一个平安无事的夜晚。早上天刚亮,客船准时停靠在上河村的码头。这是一个位于欢流河东岸,以码头和打渔为主业的村庄,从这里到双河镇的河道水流较急,逆流而上的航速更为缓慢,一些旅客和商队会在这里改走陆路。伊阿斯他们在村里吃过早饭,就匆匆忙忙地向东北方向出发。从这到营地还有大概一百五十公里,他们计划在日落前赶到目的地。路虽然不像国王大道那么好走,但好在可以沿着去暮光城的大路走上一段,之后则只有往来旅人踏出的小路了。

一路上有惊无险。他们跟着一支去往暮光城的商队一起走到中午时分,商队首领提醒他们最近不太平,要注意强盗。和商队分开之后,他们果然在树林中遇上一些看上去不怀好意且持有武器的人,可能是杜亚和铁锤更加凶恶的样子避免了发生不必要的战斗。一行人马不停蹄,终于在下午四点多赶到冒险营地。远远地望过去,伊阿斯已不由得感慨万千。

营地用高大的木材修筑了十米多高的围墙,周长足有一千五百米左右。围墙上还有搭建的箭楼,可见弓箭手来回巡视。为了取得建材,可能也是为了及早发现敌人,营地周围一两百米的树木已被砍伐干净。营地依湖而建,东西窄而南北长,只有两个入口,一个正门在东,沿着几公里的小路一直走就是地下城,另一个小门在西,用来去湖边取水,紧急情况下也可以由此撤退到水面上。神国其他地方也有很多自发形成的自治村镇,但大多是因为地理位置的优越、贸易与生产的需要等原因出现,像营地这样单纯为冒险服务,还拥有完备的防御设施的,是很少见的。正是对宝藏与探索的欲望才使得人们在如此险恶的地方聚集起来。

伊阿斯等人从营地正门鱼贯而入,卫兵对他们进行简单的检查后放行。营地中的建筑大多是木屋或大帐篷,方便快速搭建与拆除。商家向营地委员会支付一定的租金就可以获得一块土地开展经营,租金则用来平衡建设、守卫等公共开支。营地之内还有大片空地可供冒险者自由交流。大多数经营者不会一直在营地待下去,有的人去了更舒适安全的城市,有的人重新加入冒险队伍,只有个别几家店是从营地建立之初一直坚持到现在的。

离大门不远的“三根羽毛”酒馆就是这么一家。它的老板艾利欧是二十一年前来到神国的早期冒险者,凭着快如闪电的箭术纵横神国多年,死在他箭下的魔怪、匪徒不计其数,后来受伤失去了一只眼睛,就和其他人一起开创了冒险营地,并开了这家酒馆,每天除了处理营地的一些日常事务,就是在这里吃吃喝喝,顺便给新来的冒险者传授一些生存之道。杜亚和艾利欧曾在一起交流过箭术,阿文也曾在这里和艾利欧有过一面之缘。这次要去第一地下城探索,杜亚建议先到“三根羽毛”这里打探一些消息,毕竟他自己也有段时间没来这里了。

这时酒馆里人还不是很多,要到傍晚才会热闹起来。伊阿斯几个人进来时,艾利欧正站在吧台外面和别人聊天,一下子就看到他们,大声招呼起来:“嘿,草原的小兄弟,你可好久没来了啊!”杜亚大笑着迎了上去,像老朋友一样给艾利欧一个库乌奇亚式的拥抱。乍一看的话,他俩在外形上还真像是兄弟,一样的络腮胡子,一样的啤酒肚,一样饱经风霜的面容。不同的是艾利欧脸上多了一个眼罩,剩下的那只眼睛里则多了一分让人不由得害怕的东西,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你的内心。

杜亚给艾利欧介绍了自己的几位同伴,艾利欧热情而不失礼貌的表示欢迎,然后把身旁的两个人介绍给伊阿斯他们。一位是个英气勃勃的年轻男子,金色头发扎得整整齐齐,灰斗篷下穿着白色长袍外套一件无袖扎甲,腰上挂着一柄长剑,这是暮光城骑士团的联络官风岩·海东,从他的姓氏“海东”可以看出他祖上来自神国东南部的海东部落,算是源远流长的家族了。另一位穿着祭司专门的灰白色罩袍,是个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老先生,胸前挂着个小小的手掌形状的金属牌,正是暮光城“治疗之手”教会的传教祭司灰珀。这次风岩过来担任轮值联络官,灰珀也带着几名随从来此,一方面是为了劝众人停止探索地下城(暮光城教会一向不支持探索地下城,认为这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另一方面也带来不少教会制作的药水,帮助那些在探险中受伤的人。

营地虽然不在暮光城的管辖范围,但由于最近几年周边形势有所恶化,近来魔人活动又越来越频繁,骑士团还是派出联络官轮流到营地值守,以便第一时间应对突**况。面对加入探索地下城大军的伊阿斯一行人,风岩表情严肃的说:“望诸位多加小心。”然后就没再多说什么,很是符合骑士团官员的风格。灰珀则表示了忧虑。虽然杜亚信奉南风城的幸运星,阿文信奉红日城的火王(他已多年未回红日城,也没缴纳献金,应该早就被除名了),但暮光城教会是出了名的兼容并包,也是唯一一个以同样价格向教徒与非教徒出售物品的教会,所以灰珀才会像对待本教信众那样对待伊阿斯他们。“迷途的人们,放下你们对财宝的执念吧,那些黑暗中的金子只能带来黑暗的噩运和死亡!”然而,即便自己教会的冒险者也很少会听他的这些话,反而更喜欢其他传教祭司定期带来的强力魔药和魔石。

艾利欧帮伊阿斯他们安排了住处,提醒他们现在第一地下城上层部分似乎也有不少魔人,探索危险度提高了不少。另外也告诉他们,这几年对地下城的探索最深还是仅到第四层,如果敢冒险进入更深的地方,肯定会有巨大收获。这个信息让秘宝团的几个人兴奋起来。杜亚和阿文对营地都比较熟悉,拿着伊阿斯一大半的金币,去办理采购物资的相关事宜。铁锤来神国时间尚短,还没来过营地,便让修莉带他四处转转。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铁锤虽然还是话不多,但已比较适应和大家一起的生活,尤其和修莉关系融洽,伤势也恢复得不错。伊阿斯是铁锤名义上的主人,但他并不习惯指使自己的奴隶去做什么。这会儿他正一个人在营地里闲逛。营地里的空间十分充裕,目前保持经营的商家有二十多个,包括食宿、装备、杂货、宝物鉴定、医疗服务等等,还有冒险工会和骑士团的派驻机构以及教会的临时住所。这些建筑分布在营地靠东面三分之二的区域,而西面靠近湖边一侧则是冒险公会设立的自由市集,还有一个宽敞的训练场。

伊阿斯在营地里转了一圈,装备补给都交给阿文和杜亚,他不用去操心。他最感兴趣的是那些经营医院的法师。与祭司们出售的治疗药水相比,医院的治疗药水往往效果更好,见效也更快,当然价钱也更贵。而医院更加不可替代的作用是,这些法师可以用复原术医治那些魔药难以治疗的重伤,甚至令断肢复原。当然这种治疗的费用是十分高昂的,还需要一定量的肉(猪肉是最合适的选择)作为施法所消耗的素材。如果你在战斗中失去了一整条胳膊,那么一百斤左右的猪肉再加上两百枚金币,就可以请法师将其完全复原(之后法师需要休息一周才能恢复魔力),若是一只手的话,则只需要二十斤猪肉和五十枚金币。但这种奇妙的法术,也仅仅对还有生命的人有效,对已经死去的尸体是无能为力的。

天色渐晚,众人在“三根羽毛”酒馆汇合。杜亚与阿文已经在几个商铺订好了盔甲、武器、药水、干粮等补给,随时可以取货。铁锤和修莉也从市集上满载而归,修莉给铁锤买了一些颇具神国特色的小玩意儿。铁锤特别喜欢他戴着的一个骨雕项链,项链上有五个不知用什么骨头雕成的小人头,铁锤指指这项链,又指指众人说:“我们。一家。兄弟。”看来铁锤并不了解这种把人头穿在一起的习惯,杜亚又气又笑地喊:“快把这不吉利的玩意儿拿下来,你这蠢货。”说着作势要抢下项链。铁锤则一把推开他的手,护着自己的项链说:“你。坏兄弟。”众人哈哈大笑。‌修莉为了不去触碰铁锤无家可归的痛处,之前并没教他“家”之类的词汇,但他自己不知从哪学会了这个词。

大家边吃边聊,谁也没提接下来去地下城冒险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艾利欧在酒馆门前的空地上生了个火堆,烤着刚刚打回来的野猪,招呼酒馆里的顾客一起喝酒吃肉。大家正在门口说笑着,一阵喧哗声划破夜空的宁静,围墙那边的人群骚动起来,大声呼喊着什么。伊阿斯正想问个清楚,从营地东面似乎很远的地方传来诡异而沉闷的号角声,一声接一声,从东北到西南交相呼应,低沉的声音震颤着心脏,让伊阿斯感到十分不舒服。而随着号角声响起,人群的声音好像同时消失了,伊阿斯看到前面几个冒险者都紧紧地攥着武器。旁边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兵用力吐了口唾沫,刷的一下拔出长剑,转过头来对秘宝团众人说道:“机灵点儿,孩子们,魔人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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